葛孝亿∣学业与志业:民国族谱叙事中的新女性——以江西吉安为例【教育文化研究论坛发言摘要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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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业与志业:民国族谱叙事中的新女性

——以江西吉安为例


葛孝亿 江西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博士

  

传统女性是如何向现代“新女性”转变的,这是一个看似简单而其实相当复杂的问题,我们至少需要回答:传统女性形象与新女性有何不同?新女性新形象是如何建立的?它的基本动力机制是什么?在探索相关问题的时候,我们发现这其实是一个与教育(或者说“学业”)以及职业生活(或者说“志业”)密切相关的过程。我们试图利用一种甚少被利用的史料——族谱作为分析对象,以期较为多面的地认识学业、志业与新女性之间的互动关系。


族谱作为一种特殊文本,它是历史研究可利用的文献。比如科大卫的《皇帝和祖宗——华南的国家与宗族》,所有的主题都围绕着沙田家族的族谱记录展开,所要回答和解决的问题是:朝廷的法典条文,民间的礼仪习俗,二者如何交织在一起,指导着“华南”地域建构进程。“华南学派”郑振满教授提出一个实地研究的范式,即“进村找庙,进庙找碑”,包括族谱、碑刻、契约文书、诉讼文书、宗教科仪书、唱本、剧本、账本、书信、日记等等,这些民间历史文献是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必不可少的第一手资料。上海师范大学钱杭教授以江西吉安泰和为研究对象,著有《传统与转型:江西泰和农村宗族形态》。


族谱真切的记载了民国新女性的时代“芳华”。晚清以降,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大变革,现有妇女史的研究一般都认为,近代中国妇女的自主意识不断增强,两性关系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动。江西吉安是宗族发育完备的地区,族谱记载十分丰富。在族谱中,我们确实可以看到不少新女性形象。


以“男性世系”为准则的族谱编撰,重视的是对男性血缘世系的记录。因此,在族谱记载中,对于女性上谱与否、书写的方式都有非常严格的讲究。一般来说,族谱中记载的主要是三类女性,即女性祖先、族妇、族女。所记载的事件集中为三类:简单生平,如《毛氏续修谱》中对族妇的简单记载:“华荣,生光绪甲午正二月七,殁民国十一年六月十五,葬铁山岭,配王氏”;贞孝节烈,如“周刘氏,周德盛妻,时刘年二十,代夫奉养,扶孤自守,年七十终”;贤妻良母,如“及归我家兄,捷三先生而后,不但宾敬情笃,尤能以勤俭佐读,机杼之声往往三更不辍。捷兄读书,未获采芹拾杏,然其屡试前茅,荣誉文坛,至今独啧啧人口者,不可谓非孺人内助力也”。对宗族女性上谱准则,冯尔康概括为三条:“是以女性的贞节为准则,失节者削,节烈者书,这是第一条;第二条是传宗接代思想,看妇女有出无出,有出妾亦书,无出则不予书;第三条是等级观念,婚姻失类,无论男女,概不宽容”。族谱对传统女性的记载更多的是对贞、孝、节、烈等形象的推崇。就职业而言,女性的劳动场域被局限于家庭之内。究其原因,女性困于内闱的遭遇与女性受教育权的缺失密切相关。


晚清民初以来,江西吉安族谱中有关女性学业与志业的记载不断增加,学历、毕业院校、职业、政治面貌等,经历了从无到有的过程。族谱向我们呈现了新时期家族女性的新形象,在传统角色之外,还可看到出门读书、耕耘杏坛、投身文坛、参政议政等女性形象。由教育而获职业,这预示着女性经济地位的转折性变化,它开启了近现代中国女性全新的人生范式。


接受教育的女性越来越多。女性接受了各种不同形式的教育,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从国内到国外,包括师范、医学、法学、商学、农学、理学、教育等都涉及。获取职业的女性越来越多。教育是职业兴起的文化动力,女子教育发展的直接后果便是女性职业的兴起。一般来说,教育水平的高低与知识结构的构成,它决定着女性职业获得的空间与可能。新式女子教育的发展,它改变了女性的知识结构、技能水平与价值观念,这为知识女性走出家庭谋求职业提供了有利条件。事实正是如此,知识女性的职业领域得到了迅速拓展,女性在诸多领域与男性获得了同等职业资格。女公务员、女教师、女医生、女政治家大量出现,甚至有“摩登女郎”、“花瓶”等词汇出现在内地的族谱记载中。


女性主义者西蒙娜·波伏娃曾在《第二性》中指出“女性要走向真正的解放,摆脱作为他者的客体地位、获得主体身份是一个关键问题”。1923年,鲁迅先生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发表演讲《娜拉走后会怎样》,敏锐捕捉到民国女性在家庭与事业之间的两难选择,他认为,“目下的社会里,经济权就见得最要紧了。第一,在家应该先获得男女平均的分配;第二,在社会应该获得男女相等的势力”。新女性产生的重要动力机制,就是学业与志业。


应该说,学业与志业20世纪初新女性自我形塑的重要方式。经于此,中国女性开始了由“贤妻良母”向现代“女国民”的转变历程。知识女性是具有世界视野和新价值观念的群体,她们是中国女性中最具有主体意识和解放意识的部分,她们女性意识的觉醒对进现代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产生了深远影响。族谱无疑是由男性主导编纂的文献载体,在社会变迁的时代大背景下,这一问下也或多或少地体现出了时代变化。江西吉安的族谱为我们展现了一些具有时代特色的新女性形象,事实上,新女性并不限于秋瑾、张竹君、向警予、吕碧城或者诸如民国才女之类的名人,在族谱中我们还可以看到更多家族女性亦有类似的追求。从某种意义上讲,基数更大的普通女性的身份转变,才是更为艰深的历史进步的动力。这恰如历史学家布布罗代尔经典历史隐喻所言:“历史的波浪挟着隆隆涛声和闪烁的浪花,在无边无际和深不可测的大海上奔腾,历史是阳光永远照射不到其底部的沉默之海。在巨大而沉默的大海之上,高踞着在历史上造成喧哗的人们。但恰恰像大海深处那样,沉默而无边无际的历史内部的背后,才是进步的本质,真正传统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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