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造就未来教师
独家解读《中国高等师范院校师范生培养状况调查与政策分析报告》
2014年，是深入贯彻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全面深化改革的开局之年，教育改革作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领域，被赋予了更多期待与关注。如何吸引优秀人才从教？怎样培养更优秀的教师？教师教育应该如何实现转型发展？这些问题的解决都需要科学、有力的研究支撑。
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教师专业团体，而师范生的培养是提升教师队伍水平的源头环节。但长期以来，我国一直缺乏大型的、符合国际规范和全面可靠的师范生培养数据库与信息系统，很难对中国教师教育状况和完善教师教育政策提供有效的监测。
4月底，一份《中国高等师范院校师范生培养状况调查与政策分析报告》正式发布。作为我国首次进行的大型且科学规范的中国高等师范院校师范生培养状况调查，由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牵头，历时三年多，跨越11个省市自治区，遍访部属师范大学、省属师范大学、省属师范学院和高等师范专科学校共27所师范院校，抽样调查在校师范生6624人、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2976人，以及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所在中小学校领导375人。
这份34万字的报告涉及12个专题，为国家完善教师教育政策提供了科学依据，也让我们更近距离地了解、认识师范生群体，提供了思考提升未来教师整体素质、形成创新型和可持续发展教师教育的有效路径。
教育类课程种类与范围有很大拓展，但实践性还须加强
教师“讲授”仍是使用频率最高的教学方法
在综合考察了已经掌握的高等师范院校的课程计划之后，项目组最后确立了一个包含着16个学习领域的高等师范院校教育类课程框架，作为考察师范生教育类课程修习情况的基础。
从总体均值分布来看，师范生最重视的教育类课程领域是“教师口语”“职业技能训练”“班级管理”“书法”“教育技术学”“学科教学论”“学科课程教材”“教育政策与法规”和“教育改革”这些与教育教学实践关系相对更密切的课程领域，而“教育学支学科”“教育史”“教育研究方法”“教育学”这些与教育教学实践关系不那么直接或不那么密切的领域则相对重视程度低。这似乎透露出，师范生对于教育类课程的修习态度上，表现出比较强的实践导向：与教育实践关系密切的领域，更容易受到重视。
本次调查中，从师范生对自己的教师专业素养进行自评，并分别就各个专业素养领域选择其认为对于这一素养帮助最大的课程或其他教育资源，教育类课程都不是多数师范生心目中对其专业素养养成贡献最大的力量来源（见图1）。
图1 不同课程或活动对师范生知识和能力培养的贡献率
在师范生的学习经验中，教育类课程的教学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教学方法是“讲授”，其次是“使用PPT等课件”，再次是“利用网络资源”和“运用音像资料”。有40%左右的师范生汇报自己所修习的教育类课程中经常或比较经常地“分析中小学案例”，也说明在目前我国师范院校中，关注中小学教育教学实践不但在理念上已经被广泛接受，而且在教学实践中也开始成为一个值得肯定的方向。但是，如“主题辩论”“课外小组探究学习”“课内小组合作学习”“个人探究学习”“情境模拟”及“课堂讨论”等，似乎仍然使用不多。
项目负责人、华东师范大学终身教授丁钢认为，要关注教师教育课程设置的相互联系及其内在统一，使师范院校教师教育课程的设置与改革，最终服务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尤其是适应基础教育的理念、课程教学的改革趋势。主题辩论、合作学习、探究学习等方法，更有助于深化学生对所学内容的理解以及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和自主学习能力。但是，高等师范院校的教育类课程中较少使用这类方法，这就限制了这些课程在培养师范生的教育专业素养方面的实际贡献，也使师范生缺少了观摩这些方法在具体课堂中的使用，缺少了为将来在自己的课堂教学中使用这些方法奠定必要经验基础的机会。
师范生重视发展教学实践能力，希望增加实习时间
只有一成学生对目前的实习较为满意
调查显示，实习对于师范生知识和能力培养的贡献率，在“与学生沟通的技能（60.60%）”“熟悉班级管理工作（60.50%）”“甄别照顾个体差异（59.80%）”“了解学生特点（50.90%）”“熟悉课程与教材（44.80%）”“掌握教案设计技能（41.00%）”等方面，也就是在“教育研究”和“教师职业生涯规划”方面促进作用比其他课程或活动要大。虽然看来教育实习对于“学科专业知识”和“了解教育法规和政策”影响不大，但正好说明，教育实习对于熟悉与实践相关的知识和能力具有最重要的作用，并能增强师范生对于自己能否胜任教师教学的能力和行动自信。
也许正因为师范生对于教育实习的重视，教育实习中的问题也因此值得我们关注（见图2）。师范生指出实习最大的问题是实际授课时数太少（23.0%），其他还有如可供选择的实习学校太少（13.4%）、实习学校教师指导不够（13.6%）、实习学校提供条件不足（12.3%），另外高校本校教师指导不够（9.3%）。这可能也是由于实习期间经费支持不足（17.6%），由此给实习学生、实习学校以及实习效果带来一系列的问题，本次调查只有10.7%的学生对目前的实习较为满意，认为没有什么问题。
图2 教育实习周期
研究指出，作为一种有着明确的职业指向的教育，高等师范院校提供的教育服务更大的隐忧可能恰恰是“务实”得不够，从而大大削弱了为未来教师所做准备的针对性。高等师范院校在未来的课程和教学改革中，可能仍需在两个方面作出努力：一是加强实践性课程（教育实习与见习，或其他诸如微格教学等形式的课程）的比例，二是加强现有的教育类学术课程的实践性，从课程内容和教学上加强与师范生未来教育工作的联系，以更好地培育师范生的教育专业素养。
我国目前的教育见习已经开始分散在不同学期进行，而实习模式基本多为最后一学年的上学期一次性集中实习，这样的模式虽然有利于学校的安排与管理，但由于实习时间较短，即使学生在实习过程中发现自身的不足，也无法及时改进。因此，可更好地结合见习与实习，或者采取一些模拟实习的方式，使师范生及时发现自身的不足，在随后的教育理论学习与教育见习中不断改进，最后进入真正的实习阶段。
实习时间可以因专业不同有所调整，但实际授课时数需进一步增加。实习学校需给予师范生更多的真正的教育实习机会。实习期间要有一定量的实际授课时数的保证，而不是根据授课科目的所谓的重要性来决定。
经费保障则需要国家和高校的支持，充足的实习经费可以让师范生更加安心地进行教育实习的实践，也可以使实习学校更加有条件保证教育实习的顺利进行。
研究指出，要进一步大范围实施为期半年的顶岗实习。顶岗实习中师范生不是抱着体验的心态学习，而是要真正参与到整个学校教学活动等方面去，使其在教育教学技能的发挥、教育改革现状的了解、教师工作的本质等方面都有深刻的认识，将来更好地做好工作。
用人单位均认为师范生在各项能力上要优于非师范生
四成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希望成为受学生喜欢的教师
对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所在单位的主管领导进行调查显示，在各项能力上用人单位均认为师范生要优于非师范生，特别是在系统教育理论及专业技能培养、发展潜力与后劲、立志从教的专业思想、照顾学生的个体差异等方面，甚至在学科知识、学术能力方面，师范生均较强，这也纠正了以往对于师范生培养的种种质疑。
本次研究对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及其所在单位（中小学）的主管领导就“你认为教师的社会形象应该是什么”进行了调查，与在校师范生相比，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对教师职业专业性的认识更加深刻，认为教师是类似医生、律师等专业人士的人数比例最高（38.5%），而师范毕业生所在单位（中小学）的主管领导有半数（49.9%）认为教师是类似医生、律师的专业人士，表明随着工作实践的深化和对教育内涵的理解加深，师范毕业生会越来越认识到自己所从事的职业是具有专业性的，不是任何人都能胜任的（见图3）。
图3 师范生心目中教师最应该具备特质的排序
通过一段时间实际的教学工作，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的职业期待显得更为靠近实践需求，很少人会满足于仅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师（4.0%），但大多数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并不好高骛远，而是希望成为受学生喜欢的教师（39.5%），其次才是成为教学能手（25.5%）、研究型教师（15.5%）乃至教育家。这恰恰与用人单位（师范毕业生工作所在的中小学）对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的职业期待不谋而合。
分析报告指出，要营造有利于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职业成长的组织环境和工作条件。学校组织环境包括三个主要方面：一是学校领导对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的重视与支持，学校制订促进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发展的制度；二是教师的工作量和工作负担；三是教师的人际关系。在入职阶段，对于教师工作量的安排，要尽量考虑不让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产生过大的工作负担。在入职培训、专业成长上，重视满足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的学历提升需求，发挥其教学能力。人际关系因素，特别是与家长的良性互动和与同事之间的有效合作，能够对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工作满意度产生显著影响。
同时，要提高中小学教师经济收入，切实推进教师综合社会地位的提升，努力树立中小学教师专业人士形象。本次研究分析再次表明，中小学教师的经济收入低，是拉低其综合社会地位的主要因素，成为教师职业与其他职业相比的一个主要劣势。
师范生男女比例日益悬殊，师范教育发展存在隐忧
学习理科的女生总体上已经多于男生
在本期调查中发现，相比2008年调查中所呈现的关于基础教育阶段男女教师比例相对平衡，男教师人数略低于女教师，占教师总人数45.4%的情况，目前在校师范生的男女比例明显提高，女生达65.3%，男生仅占34.7%，这也预示今后基础教育阶段男女教师比例将发生重大变化。
如图4所示，这现象在各学科的性别分布中也可发现一些变化，除了学习文科的学生在传统意义上是女生较多，而现在学习理科的女生有明显的增加，甚至在总体上已经多于男生。
图4 各师范专业中的男女生比例
丁钢认为，在高等师范院校男女性比例日益悬殊的情形下，在加强师范专业的宣传的基础上，要吸引更多的男性投入到教育事业中来，同时，我们需要关注男女生在课程学习中的差异现象，在课程内容和教学中予以男生更多的鼓励和关注。
要提升师范生中男生群体的一般教育效能感，使其对教与学的关系、教育在学生发展中的作用等问题的看法与判断更加积极，从而增强其对教师职业的认同感。要采取各种措施提升男生和内向或倾向内向的师范生对教师职业的认同感，使其更早进行职业定位，从而更好地在学习期间投入各门课程的学习和各种技能的养成。
在教学过程中，要通过强化学习或创设更多的教学实践体验机会，加强师范生对教师职业的专业性的认识，促进其在正式步入教师岗位之前进行更充分的知识和技能准备，以便快速适应岗位要求。
师范生参与学术科研活动不理想
师范院校开展学术科研项目活动低于四成
调查发现，在课外活动中，师范院校开展频率最高的是“寒暑假社会实践”（71.3%），其次为“志愿者活动”（65.8%）与“社团活动”（63.6%），而开展最少的则是“学术科研项目”（37.0%）。
与课程设置、教育实习相比，课外活动作为师范生培养的另一重要途径，它们在师范生作为未来教师专业能力的养成上，有明显的优势。但是，从学术科研活动的参与情况来看，并不理想。
对于师范高校而言，基于教师专业化的需要，校本科研者是未来教师的一个重要角色，从本专科师范生抓起，显得更为重要。因此，要提升师范生的科研兴趣，应从学术型课外活动入手，力求建立课外学术研究体系。
首先，打通师范生课内外壁垒，建立完善学分制度和专业小组体系，如建立与“课外活动”挂钩的学分制度，是一条可行的途径。除了“学分”上的连接之外，可将第一课堂中的部分内容迁移到第二课堂，在实践活动中对学生进行教师教育，专业教师也配合指导；与专业结合，建立完整的专业学习小组体系。
为促进师范生的教师领导力成长，应开设领导力培养项目。研究发现，无论是在师范生组织或参加课外活动方面，还是通过课外活动提升教师专业能力方面，担任学生干部的同学总是优于不担任的同学。基于这样的思考，开设“领导力培训项目”能满足更多的师范生提升领导力的需求。
通过建立新型“师范生成就报告”，丰富师范生的学习成绩单。如将学生在课外活动承担的工作、取得的成绩，也计入师范生的“成绩单”中，能使用人单位更全面了解师范生的在校情况表现。可以将师范生在校期间的课程成绩、参与的课外活动类型及内容、在课外活动中承担的角色与任务、获得的荣誉与评价等都计入“成绩单”，这将有助于师范生就业时的双向选择，同时也有助于教师后续职业教育的继续追踪。
免费师范生培养成为关注热点
制定均衡的课程结构是当务之急
自2007年免费师范生政策制定实施以来，无论是学术界、政府部门还是社会公众，都非常关注该政策及其实施成效，免费师范生教育成为热点议题之一。
2007年9月，六所部属师范大学共招收免费师范生10737人，其中陕西师范大学2600人，东北师范大学1529人，西南大学2937人，华中师范大学2200人，华东师范大学977人，北京师范大学494人(见教育部教师[2007]5号文件)。部属师范大学的免费师范生教育改革，不但使此前按照市场经济的成本分担原则对学生实行收费的方式转变为免除学费、按契约原则就业的方式，而且影响了部属师范大学的师范生教育的诸多方面和培养状况，使其招生、培养、就业等方面均发生实质性转变。
从培养模式的文本资料上来看，华东师范大学、东北师范大学、华中师范大学和陕西师范大学的免费师范生培养模式既有共同之处，又各具特色，有所长，也有不足之处。四所大学分别根据自身条件为免费师范生构建了一套实践教学体系，以使师范生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提高自身的专业素养。
从培养目标方面来说，四所学校都在培养优秀教师和教育家的总体目标之下，再根据学校自身特色提出了更加具体的培养目标。从课程体系来说，四所学校课程结构差别不大，总学分相同，在时间安排上，与华东师范大学和东北师范大学有所不同的是，华中师范大学在课程体系中采用三年时间主修专业课程，一年时间主修教师教育课程；陕西师范大学前两年按学科大类进行通识培养，后两年按学科专业方向进行专业培养。四所高校各课程模块的具体课程内容之间有一定差别，具体课程的数量和学分方面也有一定差别。没有开设针对农村基础教育的课程有可能是其不足之处。
四所院校的师范生培养课程体系均涵盖学科专业类课程、通识课程与教育类课程三大模块，大体结构为学科课程∶通识课程∶教育类课程=5:3:2。其中，教育类选修课程基本为1学分的小课程，容易形成所修课程门数多，而每一课程不够系统和深入。
在教学中，教师以传统的讲授式教学为主，但新式教学方法和教学技术日渐受到重视。教学方法和模式开始多样化。在实践教学环节中，教育见习实习有较为完善的规定和要求，但学分比重较低，其学分仅为11学分左右（占课程总学分160约7%）。实际实习时间远远低于培养方案上规定的半年时间，实习的授课时数偏低。
针对以上现状，项目组研究指出，要制定均衡的课程结构，调整学科、通识、教育类三大块课程之间的比例和各大类内部必修和选修课程结构。在培养方案上，要完善通识课程、专业类课程、教育类课程体系，增加通识选修课和教育类课程比重。
链接
师范生在性格特征、归因风格等方面具有专业特质
本次调查发现，与同年龄中国成人相比，在校师范生外向或倾向外向的人数比例远远超过一般人群，达到三分之二（66.6％），内向或倾向内向的人数比例不到百分之五（4.7％）。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师范生所接受的师范教育对其外向性格的养成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就入样院校师范生对成功（考试成绩好）和失败（考试成绩不好）的归因进行统计分析，结果显示，不管是成功（82.3％）还是失败（79.5％），近四成师范生的归因方式为内控型。超过四分之三的师范生将考试成绩好归因为自己用功（77.0％），将考试成绩不好归因为自己不用功（77.4％）。这对于师范生自己的专业学习和将来对中小学生的正确引导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积极意义。
来自不同层次师范院校的师范毕业生工作区域差异明显
广大农村地区（包括乡镇和县城）的基础学校的师范毕业生（初入职教师）大多来自于高等师范专科学校（50.8%、18.4%）和省属师范学院（41.4%、27.2%），成为中国农村基础教育的主要师资来源，其次是省属师范大学（16.0%、38.4%）。近年来，随着部属师范大学免费师范生政策的落实，部属师范大学的师范毕业生对农村地区学校有所充实（4.4%、24.1%）。但是，省会城市或大城市的主要师资来源于部属师范大学（35.9%）和省属师范大学（23.5%），在城市中的师资最多来源于部属师范大学（35.6%），其他三类师范院校则比例相当。
进一步深化师范院校的管理制度变革与办学条件改善
加强师范生的专业情意教育，灵活采用多种形式使学生深刻认识教师职业的性质、特点、社会形象、社会地位等，培养学生对教师职业的认同感；在制度上应采取更加灵活的处理方式，为确实不愿意或不适合从事教师职业的学生建立退出机制，可考虑转入相同专业非师范专业就读。
扎实推进师范院校的本（专）科生导师制建设，加强导师指导的针对性和有效性，使导师制发挥应有作用。
充分发掘和利用兼职教师资源，并通过逐步的制度化建设使兼职教师更加深入地参与到师范生培养过程中，加强兼职教师在学生毕业论文指导、学业指导、实习指导中的角色。
投入的资源应重点建设教师技能训练场所与设施，充分利用这类场所和设施对师范生进行充足的教师技能训练。
